“我在中国的朋友写信告诉我，国内已有许多的人开始下岗和待业，那实际上是中国人含蓄地在说失业。南江水泥厂在加拿大上市后，要按北美上市公司的模式来管理，到时候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失业。你不怕挨骂吗？毕竟是你决定把国营企业的股份卖给外国投资者的。”露易丝觉得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，她不会憋住不问的。
“开始会有人骂我，等到把集资来的资金用到扩大再生产、增加销售和盈利时，会有更多新的就业机会，甚至是更好的职位和待遇，到那时谁还会骂我呢？我不担心挨骂。我只担心加拿大投资者到最后掏钱时会担心投资中国企业的风险，实际上风险越高，投资的回报也就越高。这不是北美人的看法吗？”市长用一个反问来结束他的回答。
“加拿大人比较美国人来说还是保守，他们不肯冒太大的风险，这也是他们一直没能打入中国市场的主要原因。你的其他大胆改革也会遇到阻力，真的不怕人家骂你吗？”露易丝继续向市长发问。
“怕挨骂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当市长，不搞改革。我毕竟年轻顶得住。我只希望人们不要去骂一位八十八岁的老人，像他这么高龄的老人，还在年初南下奔波，他总不是只为他自己吧！他也不是完人，但是他抓住了中国最要害的两个问题，经济落后和对外不开放。我再说一遍，八十八岁的老人南下可不是出来过春节。”
“也不会是出来打桥牌。”一直沉默的肖翰插话说。
“请记住，他这次出来不只是解决了争论不休的姓‘资’姓‘社’的问题，关键是他促使中国经济真正走上一个巨大的转变，从计划转向市场。”市长显然愿意和两位年轻人讨论这一重要的问题。他看到露易丝沉思片刻，又开始提问，“要做这一根本的转变，走向市场是要付出代价和牺牲的，人们能够适应和承受得住吗？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，反正不会像在枫树林下漫步这么赏心悦目和轻松舒畅。而对另一个问题的回答，我想引用吴云龙先生的一段话。他是有名的华人大富翁，但是他的话是哲理很深的，他说：‘能下才能上，能退才能进，能守才能攻，能输才能赢，能苦才能甜，能失才能得。’人们不容易适应和承受住这一巨大的转变。但是除此之外，还有什么办法呢？”
露易丝对市长的回答感到满意，她不想再问什么问题，但她希望肖翰问问题，他有时太过于沉默和深思。他得不停地问问题，她一直这么劝他。他猜出她的意图，也向市长提了一个现实而尖锐的经济问题。
“何市长，中国经济一直没能走出‘一放就热，一热就乱，一乱就收，一收就死’的局面。从1992年春节开始，经济已经快速启动，我听说国内股票正热起来，接下来有基建热，房地产热、引进热。你认为这一次的经济热能持续多久？会不会又陷入以前的恶性循环阶段中呢？”
市长没有马上回答，他从地上拾起几片枫树叶：“你瞧，这些都是枫树叶，颜色却红得深浅不同。依我个人看，这一次经济热的确汹涌澎湃，我也担心热过了头。如果真的是热过了头，引发通货膨胀，我猜想这一次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猛踩急刹车。
（一○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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